人,活在世上,不论男女老少,不分贫富贵贱,不管为官为民,只要做了好事,不说名留青史吧,也会祖祖辈辈传下去,他的精神会永在。

听先人讲,二百多年前,在黄龙府北有位出名人物,人送外号袖里吞金土鳖孙。

这个人祖籍山东省莱州府即墨县,二十岁那年,和他十八岁的弟弟,在埋葬饿死的爷爷后,挑着担子,跋山涉水,昼夜奔波,冲破关卡,来到黄龙府。站在塔下往街里一望,星崩几人从店铺里出出进进,路旁的摊床稀稀拉拉,路上有两台老牛车慢悠悠在晃当,冷冷清清,一派萧条。

穷妈家白扑奔(方言,意为投奔)来了,池里水浅难养鱼,走吧。哥俩挑起担子,出了北门,就一直往北蹽下去。深秋,阳光很足,走出十五六里地,就冒汗了,哥俩停下,喘了口气。举目一望,这荒野古道四周全是蒙人的黄蒿,无边无沿,微风一吹,清香扑鼻。哥哥钻进黄蒿里去解手,觉察到这个甸子开垦过,还能看出垄沟垄台,现在荒芜了,那黄蒿中有掳生的苞米,掰下两穗,虽然说有点瞎巴楞,但籽粒还挺实成。往深处走几步,看见远处有个大水泡子,哥哥登上干枯的壕帮子,来回踅了半天,回来对弟弟说咱不走了。

哥俩在壕塄上选了一块向阳宝地,铲掉黄蒿,捆上捆,搭起窝棚,顶着星星干了一宿,天亮了,马架子搭好了,接着又挖了地窨子,一连三天,一个新家建成了。

定居下来,哥俩天天钻进那荒甸子里去找食,除了掰些苞米,还能摘到些干豆角,拣到些蘑菇,采到些野菜,有时还能逮到山兔,抓到山鸡。

填饱肚子,就像在黑夜里见到亮光。转过年一开春,哥俩就用镐头把周围荒地刨起来,种上苞米,等苞米一下来,哥哥就抢先挑着青苞米进城里换油盐酱醋。往回走的时候,在城北墙根下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闺女守着躺在地上的老头掉眼泪,上前一打听,那父女俩也是山东人,下关东投亲,途中老头病了,没钱治病,没钱住店,流落街头。哥哥立即把老头背到北门里一家诊所,看病抓药后,抬到兄弟俩的马架子。哥俩天天掰青苞米去城里换钱,为老头治病、抓药,可咋治也不见强,半年后,老头走了,那闺女就遵照老父的遗嘱,嫁给了哥哥。

秋天,苞米获得了大丰收,哥俩用苞米换了一头小毛驴,转过年正月初六,哥哥牵着小毛驴,嫂子骑着,去北界外寻亲,也不知走了多少天,到了大赉海沱一带,几十里地没人烟,甸子上连根草也没有,光秃秃的,白茫茫一片碱巴拉。一天东南晌,走到甸子中间,突然狂风骤起,浓烟滚滚,遮天盖地,两人把毛驴子扳倒,趴在毛驴身旁,紧紧攀住那毛驴脖子,大约一支烟过后,那风像一条长蛇卷去,俩人睁开眼睛,大吃一惊,那驴身旁全是钱,足足一钱搭子。

春暖花开,哥俩用这钱盖了十间土平房,分东西两院,哥哥住东院,弟弟住西院,也给弟弟成了家。孙家大兴土木,轰动了十里八村,孙家从哪儿整来的钱,是偷,是赌?鸟飞还有个影呢,当时名匪“占山东”路过,把哥哥绑上拷问,哥哥趴到他耳边,小声地说,他姑父爷是朝庭大官,家在界外,正月初八打发人送来的。那匪首听了不但没难为他,反而到处宣扬孙家有来头,所以后来孙家开荒没人敢和他争,使孙家顺利开垦了周围的土地。

人要走运,兔子都往家叼草。次年嫂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,她去大坑洗裤子,一只蛤蟆蹦到铜盆里,她伸手去抓,扑了个空,那蛤蟆钻进坑边一个洞里,她一抠,抠出一个瓷罐,罐里装满金银元宝。

就在这个时候,城里来了不少山东难民,在塔的周围横躺竖卧的,哥哥看后,回来低价兑出刚买到手的三十多垧地,盖了五七三十五间土平房,凡是来投奔他的,可在他家白吃白住,不收一分钱,不到三年散尽了家财,金银财宝全花光,所以人送外号“小善人孙土鳖”。

“孙土鳖”有个特长,他会袖里吞金,所谓袖里吞金,就是不用算盘,不管多大数的加减乘除,别人念完就能准确地算出结果,大脑就是一部电子计算器。开始没人知道他会,他从不声张。那年他上街赶集,正赶上一家买卖招聘记帐先生,考珠算,他凑热闹,报上名,十多个人都拿着算盘,等着主考官出题,他呢,两手空拳,袖个手,站在地中间,来回走动,那主考官一连念了几百个累计相加的多位数,他报出的数准确无误,令在场的人十分震惊,当时城里出名的神算子不服,那是双手打算盘的高手,要和他比赛单扣,哥哥说他要输了跺掉中指,结果神算子输了一匹白走马。

孙土鳖骑着神算子的白走马,在街里兜了一圈,回来便把白走马退给神算子,叫神算子佩服得五体投地。当时黄龙府人把他当成趣闻,茶余饭后都在议论,县衙决定用他管钱管粮,也就是叫他当县财政局长。这是一个肥得流油的美差事,多少人举着钱往里钻,还干不上呢,可他婉言谢绝了,他说,外财不富穷命人,我没有非分之想,我爷爷是饿死的,所以我把一粒米看得比金子还重要,我也想赚钱,在为钱而奔波,可我的钱,大家花,我看别人比我活得好,我乐呵,我一辈子不做守财奴,就是想和贫民百姓一起乐乐呵呵地过日子,这样今生足矣!

他翻了一辈子土垃坷,活到84岁,无疾而终。他走后,他的后人,在他们屯子正南方他的墓地旁,栽了三棵白杨,那树根深叶茂,都长到二人合抱,直到日本鬼子入侵,那树才被毁。

据传,现在榛柴乡孙仁屯,就是“袖里吞金土鳖孙”搭建马架子的地方。(讲述人:孙宪文,整理搜集:孙伟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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