鄂尔多斯草原上的鹰
那年,姥爷从陕北的榆林城来到鄂尔多斯草地。姥爷在前边挑着他的木匠家具走,姥姥蹒跚着她的一双小脚在后边走,出了榆林城,姥姥走到黄土高坡上的一个高坡上,她停住了脚步,她望着姥爷朝北走去的背影,眼里布满了凄凉和茫然。姥爷的身影走近天边的时候,明朗的天空盘旋着一只鹰,那只鹰是从北方的草原上飞来的,它双翼舒展,左一圈,右一圈在蓝天上盘旋着,姥姥看不见姥爷的背影的时候,就死死地盯着看天上盘旋的鹰。那鹰在蓝天上盘旋了一阵之后,就朝姥爷走去的方向——朝北——朝鄂尔多斯草原飞去。姥姥这才收回了那呆呆远望的眼光。
此后,姥姥想姥爷的时候,就去城北的黄土高坡上看从北飞来的、在蓝天上高高盘旋的鹰。
姥爷是一位很能干的木匠,每年到草原上盖庙。草原上的人称姥爷是二木匠(他在弟兄中排行第二)。当年草原上,每隔三五十里就有一座寺庙。建筑寺庙可比一般的房屋要复杂得多,一般的匠人是做不了这个活儿的。姥爷离不开草原,草原上的人们也不让姥爷离开。
姥姥一想姥爷的时候,就到城北的黄土高坡上看飞翔的鹰。最出奇的是,姥姥在生大舅的前一天晚上梦见了自己就是一只鹰,在蓝天上飞翔着,飞到了姥爷干活的草原上,看到了姥爷盖的庙放着金色的光芒。于是,大舅一生下来姥姥便给他取名鹰娃。
姥姥生下了大舅之后,就跟着姥爷举家来到了鄂尔多斯草原。这时候,姥爷告诉姥姥,他想家的时候,也是呆呆地站在草原上看盘旋的鹰向南飞去。
姥姥来到了草原上,她好想老家呀!她可是在城里长大的,在这偏僻孤寂、荒无人烟的地方,她感觉到是那样的无助和无奈。姥姥想老家的时候,就站在空旷的草原上望蓝天上飞翔的鹰,当鹰往南飞去了的时候,姥姥才默默地回到家中。姥姥生下二舅的时候,给他取名鹰翼。这时候的姥姥想老家快想疯了。她总是问姥爷:“啥时候回老家?”姥爷总是笑哈哈地说:“挣下钱就回老家。”
姥姥又生下了三舅,给他取名鹰升。姥姥生三舅之前,姥爷告诉姥姥说生下三舅就回老家。可生下了三舅之后,姥姥就病了,病得很重,一直没有起来,在去世的时候,姥姥让姥爷把她抱到门外,到草原上看飞翔的鹰。一只鹰在姥姥的头上盘旋了一阵,就朝南飞走了。当那鹰飞得看不见时候,姥姥闭上了眼睛,两行清泪从姥姥紧闭的双眼中流出,她慢慢地说了句“我随那鹰飞回去了”。他说完再没睁开眼睛。
我的三个舅舅一生没离开鄂尔多斯草原。